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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挨过打,也追过逃跑的病人——我在二院当护士

      这里有一群“白衣天使”,每天都要与一群可能伴随狂躁、伤人等过激行为的病人打交道,与普通一员病房的护士相比,她们承受着更多的压力与危险。金华市第二医院(以下简称二院)心理科护士长李美园,从金华卫校毕业以后,一干就是30多年,从精神科到心理科,从男病区到女病区都留下了她的身影。她说,希望专业领域的声音能够引起社会关注,从而让更多的人了解精神疾病,消除对精神病患者的误解。

      刚开始,我有过担心和害怕

     

      1985年8月,我毕业于金华卫校。当时我们的工作还是统一分配的,我们这一批护理人员被分配到金华和衢州两地的医院。我是永康人,衢州对我来说太远,就希望留在金华的医院上班,没想到把我分到了二院,那时候这里还被称为“金华地区精神病院”。

      刚开始,我对到二院上班怀着既害怕又好奇的心理。上世纪80年代的二院,坐落在一大片田地中央,医院周围没有其他的建筑物,旁边的田里种着水稻、草籽等作物。交通也不便利,只有为数不多的几趟公交车,也只能坐到朱基头,然后掉头往回走20多分钟才到达医院。

      刚到医院,因为我个子高大,被分到精神科男病区。听我的前辈们说,在精神科,特别是男病区,被病人无意识地打是“家常便饭”,当时我觉得我“危险”了。

      不过,这里的老护士都会教新护士一套“保命”技巧:走路尽量溜着墙根走,以防病人从背后突然袭击;在和病人聊天的过程中,一定要注意不能让自己站在死角的位置,防止病人做出过激行为而无法第一时间脱身。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我刚开始工作时遇见的一个抑郁症病人。他刚参加工作,因为工作压力患上了抑郁症,需要有人经常和他沟通进行排解。因为他的年纪和我差不多,我与他聊天的时候,就没有把他当做病人看待。没想到,就是这样的无心之举,再配上药物治疗,他慢慢地变得开朗起来。在我看来,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在他住院治疗期间陪他唠了唠家常,但是能帮助他康复,我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也找到了一丝成就感。

     

      我挨过打,也追过逃跑的病人

     

      我刚到精神科男病区不久,就看到了病人追打医生的一幕。那是一个精神科的病人出现了幻觉,一边用皮带追赶着一个女医生,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地喊着“白骨精”,吓得女医生抱着头在病区里到处跑。

      我当时蒙了,没想到精神病人发病的时候真的会“六亲不认”,只在心中祈求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但这样的事情,在我们这样一个特殊的岗位上是不可避免的。

      我遇到过一个60岁左右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入院以来一直不肯积极配合医生治疗,一直说自己没病。我接到护士长下的“命令”:监督他按时吃药。记得有一次,我去给他派药,他不肯吃还大发脾气,我好言相劝却被他猛踹好几脚。我被踹到地上,委屈极了,不禁哭了起来,幸好有同事听到病房里的动静,把我“解救”了出来。不过,等他病状消失以后,也主动来向我道歉了。

      这样的事情我们医院的护士、医生都经历过很多,我也多次挨了病人的打。因为他们病情的特殊性,我们也不会和他们计较,也有很多护士因为忍受不了,或辞职或调动工作岗位。其实,除了挨打之外,我们更要防止他们自残。在我们这连牙刷都属于危险物品,病人用的牙刷都是特制硅胶的,防止他们吞食。吃饭不能用筷子,只能用勺子,而且都必须是塑料制品。所有的护肤品都不能用玻璃瓶装,必须是塑料瓶,小镜子之类的都不能带入病房。

      在我看来,其实到哪里都是一份工作,保持一颗平常心就好了。与精神病患者接触久了,也能通过眼神、言语和举动,判断患者的病情状况,并提早采取一些自我保护措施。例如,对于妄想症患者,他们恐惧时会一动不动,这时便不要强行去干扰或拉拽,慢慢与他们交流,平复心情之后,再引导对方去休息。

      1993年,我被调入精神科女病区,本以为会轻松一点,但压力一样存在。在男病区,我只要负责日常护士的基本工作就够了,女病区还要兼任护工的工作。每个星期,我需要带每一个女病患去澡堂洗澡,一个一个地带过去,给她们洗澡、穿衣服,再把她们带回病房。此外,还要关注她们的例假,给她们梳头等等。很头疼的是,她们当中的有些人总觉着自己没有病,一逮到机会就往外跑。

      记得有一次我是后半夜值班,大约零点的时候,我去查房,没想到一开门,就有一个病人一个箭步冲了出来,拼命往外跑。大半夜也没什么帮手,我只能立刻锁上病区的门,马上跟着追出去。那时候没有这么方便的交通,病人只能靠两条腿来逃离我的“追捕”,我也一刻不敢松懈,不让病人离开我的视线。就这样,两个人你追我赶地跑了半个多小时,病人一边跑一边喊:“医生,你不要追我了,我没病,我要回家!”最后两个人都跑不动了,病人也被随后赶来的医生带了回去。

      1997年,我又被调回精神科男病区,当护士长。这时候我的心境和刚上班时完全不一样了,肩上的担子也更重了,不仅专业的知识不能丢,而且还要对一个科室负责。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科室里,我会对刚进来的年轻护士进行业务培训,传授经验。特别有一点,我会告诉她们:精神病人相对于普通病人来说,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群体,而有心理疾病的病人与重症精神病人又不一样,他们的心理上更为脆弱,需要医护人员更加小心、细心、耐心地对待他们。

     

      心理科,对我来说又是一个新领域

     

      以前,一些心理疾病比如抑郁症、焦虑症、强迫症以及失眠,不少人有,但是去二院看病听上去不太好听,所以心理科之前一直挂靠在某部医院,后来又辗转到城北医院。2003年,当人们慢慢接受这类疾病之后,心理科搬回总院,我服从医院的工作安排,接手心理科护士长的职务。

      心理科的业务与精神科很不一样,特别是去抑郁症病人的病房查房的时候,刚开始也很“痛苦”。有一次去查房,每一个病人都拉着我哭诉,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苦、最可怜、最受委屈的人,而这些灰暗的情绪也影响了我的心情。为此,我特别去学了心理学,还考了心理咨询师。不过,我有我自己的解压方式,每当我遇到这么多负面情绪的时候,会找朋友或是家人倾诉,像倒垃圾一样,把所有的烦恼都倒出来,这样心情自然就好多了。

      在我看来,有心理疾病的患者,在心灵上更脆弱。我和他们沟通的时候,声音重了响了都不行,很多时候,我的姿态要放得很低很低。我碰到过好几个割腕的女学生,或是因为家庭原因,或是因为感情不顺,好在现在人的心理认知能力比以前强,不会刻意回避心理问题。

      和病人相处时间长了,我越来越觉得护士和病人之间不仅仅是单纯的医患关系,在一起更像是朋友的关系。有许多康复出院后的病人也会回来看我,偶尔也给我带一些小礼物,比如固定护士帽子用的发卡,东西虽然小,难得的是病人的这份情谊。

      其实在不发病的时候,不管是精神科还是心理科的病人,他们的行为语言都正常,得病之前他们都有光鲜亮丽的生活和工作。谁也没有权利选择自己得什么病,所以我们不要以异样的眼光看他们,也不应该对他们存有偏见。我希望专业领域的声音能够引起社会关注,从而让更多的人了解精神疾病。我也希望今后有更多的机会和平台展示我们精神科这个特殊护士群体,能为更多的精神病患者发声,消除世人对他们的误解。